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糖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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糖果

茨裏的心情糟糕透了。

這本來應該是美好的工作日, 他相當於一個移動的軍事法庭重要部件,專職負責審判那些違背軍隊條例的家夥們。

荒廢區中的案件不棘手,甚至不需要茨裏動用刑罰, 算起來,他已經接近三天沒有剝過人的皮膚組織了, 指甲都幹凈圓潤了不少。

按照茨裏的計劃,他本來可以在這裏的軍事基地中舒舒服服睡上一覺、再給自己的紅頭發好好地做一次美容護理——

現在的人不像古代人那樣,將紅頭發視作野蠻、愚昧的象征,與之相反, 還有很多人認為紅發代表著熱情、豪邁與旺盛生命力。

茨裏那十八個兄弟姐妹中, 只有他一個人遺傳了母親那活力滿滿的紅色頭發。

但現在, 他的紅色頭發上還有沒洗幹凈的護理膏味道,胸前的蜜蠟脫毛也只進行到百分之八十一, 被迫在深夜裏“押送”這四輛車的叛逆少年, 要將這些家夥都送到洛林駐紮的基地中。

“糟糕透了,真是糟糕透了, ”茨裏不滿意極了,“這麽美好的夜晚,又是休假期間,他不應該和年輕漂亮的妻子瘋狂作艾麽?為什麽跑到這裏?這麽多年過去, 他的工作狂習性還沒有改變嗎?”

松旭的金色頭發都炸起來了:“他們已經離婚了!——不許你用這樣的字眼提到艾薇,你要尊重隱私。”

“這樣的字眼?哪種字眼?你是從培養皿中誕生的嗎?還是你的父母通過有絲分裂的方式生下了你?”茨裏聲音滿是嘲諷,“金毛小狗, 你是他倆的婚外孩子嗎?這樣維護她們……哼哼,一個第二十三區逃來的難民, 一個……低劣骯臟的黑小子,只能怪那張臉太有迷惑性, 才讓你們都以為他真是什麽貴族。”

松旭說:“你在說什麽東西?”

“算了吧,”茨裏朝車頂翻了個白眼,沒好氣地說,“我就知道,金發藍眼的美人都沒有腦子——好吧好吧,別用那種眼神看人,我給你個忠告,等見到阿謝爾時,最好閉上你的嘴巴,不要提洛林的前妻艾薇半個字——如果你想要她健康安全地活著。”

阿謝爾這個名字如雷貫耳。

第一區目前有兩個黨派在競選執政席位,阿謝爾屬於自由黨中重要領導人物之一,松旭一家人也都是自由黨人——在去年的黨內投票選舉中,松旭的父母還呼籲他們將選票都投給阿謝爾,希望阿謝爾能成為自由黨的領袖。

遺憾的是僅差三票。

只要阿謝爾順利當選,以自由黨如今的風頭,極有概率成為下屆第一區區政府的首腦。

松旭對政治並不關心,唯一一個和洛林交流、通話的他,此刻被當作人質坐上了茨裏的車。

他對阿謝爾的印象只有那頭萬年不變、漂染上白色發絲的保守發型,和能讓發絲維持到七級大風也巋然不動的神秘發蠟。

喔,還有阿謝爾一些不怎麽光明的傳聞。

松旭警惕地問茨裏:“他喜歡艾薇嗎?”

茨裏很無語。

“他的獨生女,安雅,也就是之前你打開電視就能看到的一區新聞主持人,後來參軍的那個,以親和力和果斷勇敢出名——曾經用身體幫阿謝爾擋下暗殺者子彈、並順利反擊的那個女孩,”茨裏說,“她一直想要和洛林結婚。”

松旭震驚地張大了嘴巴。

“不然呢?”茨裏說,“你難道不奇怪嗎?過去三年,你從未在電視上看到過她。”

松旭說:“不奇怪啊,因為我過去三年沒看過電視。”

茨裏的紅發更憤怒了。

“因為她參軍了,報名參軍!”茨裏說,“政客都是一群心狠手辣的老狐貍,阿謝爾對她一直寄予厚望……安雅在荒廢區的軍營裏度過了三年……如果不是因為洛林現在的職位,你猜阿謝爾會怎麽對待他和安雅?”

“……艾薇也不是必須要和洛林結婚,”松旭說,“你的語氣很不友好,聽起來就像洛林被迫選擇了艾薇做盾牌,拒絕了阿謝爾和安雅。並不是這樣——!艾薇才不是被利用的工具,你們都不知道洛林有多幸運……”

“你還真是初中小男生的思維方式,”茨裏嗤笑,他換了一件更寬松的襯衫,好讓胸肌不那麽惹眼,規矩地套上軍裝外套,他說,“總之,能利用自己權勢來逼迫人的家夥都不是什麽好東西。少提艾薇的事情,最好別讓阿謝爾知道她在這裏……還有,洛林那家夥的確幸運,我以為他會一輩子留在下水道裏當一只臭哄哄的老鼠。”

松旭說:“他是我最好的老師。”

茨裏盯著車子上的屏幕記錄儀,懶得和小孩子計較。

他並不擔心洛林會遭到阿謝爾的報覆,事實上,阿謝爾針對洛林也不是第一次了,私下裏也多次要求茨裏提供關於洛林的違規訊息。

和玩弄政治權術的阿謝爾相比較,能借助“羅林·赫克托”身份,在沒有人扶持的情況下,能從軍隊中脫穎而出、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,絕不是因為“幸運”和“不怕死”……

更何況,第一眼見到洛林——西裏爾時,茨裏就知道,這個黑暗區的家夥和其他人不同。

瘦到更清晰看到關節處骨頭的身體,穿著垃圾桶裏撿來的破衣服,簡單遮蔽身體,無法修剪而垂在腰間的黑色長卷發,陰沈的雙眼,還是個異瞳,右眼隱約泛出一點濃色、暗綠翡翠的光澤。

這種漂亮顏色的虹膜可以在黑市上賣到好價格,包括他靈活的雙手、雙腿,濃密的黑色長卷發,甚至可以把面部數據賣給美容院,會有不少人樂意付錢購買這張臉的模板。

這樣一個少年,沒有依靠,不到十四歲,還能四肢健全、健康地生活在黑暗區,甚至身上連一個跳蚤都沒有,證明了他很能打。

好朋友羅林將這種分析的話講給茨裏,茨裏嗤之以鼻,認為西裏爾只是幸運罷了。

畢竟,見面的時候,西裏爾在吃一個幹燥的、黑乎乎的面包,吃得很快,在喉嚨間梗住,沒有幹凈無菌的水,他就用一個破掉的玻璃杯接雨水,接滿了,一飲而盡。

臨走前,茨裏惡意地將一塊石子丟到西裏爾杯子中。

那個脆弱殘破的杯子應聲而碎,整個杯底都掉了下來。陰郁的少年西裏爾沈默地將幹硬的面包塞進口中,握住玻璃杯的碎片就要割斷茨裏的咽喉——

他真的差點死在那裏。

死在一個比他瘦很多、看起來嚴重營養不良的黑暗區混小子手下。

後來,這個臟兮兮的小子不知為什麽,斷了一只腳,粗糙地接了一個仿生人的斷肢;羅林需要一個武術陪練,選中了西裏爾,將他帶回了第一區……再後來,他們這些家庭不錯、又對人類懷抱理想的熱血少年組建了Iris,自發募捐經費,整理裝備,開啟了正式的荒廢區探險之旅。

他們勘測荒廢區的角落,解救遺落在荒野的人類,采集新生的動植物標本,探測環境是否適宜普通人生存……

茨裏還是對西裏爾耿耿於懷,但這個該死的家夥有著出色的學習能力。

茨裏剛嘲笑了西裏爾只會講德文和英語,不到一年,西裏爾就已經能夠用所有官方語言流利溝通;茨裏嘲諷他“文盲”,完全不懂“文學知識”,這方面的成績永遠都是不及格;三月後,西裏爾的文學成績就超過了茨裏,擠入班級前十;茨裏還嘲諷他的儀態、口音、待人接物的方式、語氣、審美……

西裏爾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蛻變著,就連茨裏,也無法再挑出他的毛病。

他有著驚人的天賦。

但,再偽裝成羅林又能怎麽樣?

茨裏心如刀絞地想,羅林對朋友的寬宏,永遠都是洛林學不會的……

寒風吹過寂靜的沙漠,裹挾著雜物的風滾草如一個小型的房屋,往前奔跑。當年,同樣有著冷風和風滾草的夜晚,茨裏頂著寒風尋找洛林撿回來的那個小女孩,直到筋疲力盡才回到匯合點,遲遲等不到朋友。

直到第二天,茨裏才知道,洛林在搜尋過程中遇到陷阱,他丟失了一條腿,而羅林、辛藍都被切掉頭顱;德萊文開車將羅林送往軍隊的醫務處,卻在來匯合點接茨裏的路上遭遇了車禍。

都是洛林害死了羅林和辛藍。

可他卻沒有絲毫內疚心,甚至,這麽多年來,一直利用著羅林的身份和過往經歷生活……這個混蛋!!!

茨裏的拳頭重重砸到車上,與此同時,探險車停下,松旭震驚地跳起來,揉了揉眼睛,結結巴巴:“郁……郁墨哥?”

茨裏探身。

他看到前方有兩輛軍用車停下,核對車牌,屬於自由黨領導者——

有著月光般銀色長發、白色風衣的郁墨,靜靜地站在月光下的沙灘上,像一枚從海底翻湧到淺灘的幹凈貝殼,又如同傳說中會致使大船觸礁的海妖,人魚。

郁墨微笑著向車伸手,攔下。

他的聲音也如塞壬歌聲那樣空靈,悅耳,文質彬彬。

“抱歉,”郁墨說,“突發一點狀況,前方車上的一位老人突發心臟問題,但車上配備的醫療箱中藥品不齊全……情況緊急,請問可以將貴車的醫療急救箱暫時借給我們使用嗎?”

松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:“郁墨哥?!您怎麽會在這裏?”

“因為洛林吃醋啊……”郁墨無奈,聽起來就像無辜的嬰兒、突然被人從搖籃中踹出,“好了,現在我沒時間和你敘舊,阿謝爾老先生的心臟快堅持不住了……”

情況緊急到松旭猶豫片刻,悄悄放下手中的鎮定劑。

……等郁墨將阿謝爾救回來,松旭心想,再聽從洛林的話,給他註射鎮定劑吧。

……畢竟是一條人命呢。

茨裏跟隨郁墨上了車,阿謝爾的情況非常不妙,他上了年紀,而這幾年,沙漠的天氣越來越極端。郁墨熟練地取藥,給阿謝爾服下,又根據他的癥狀,調配藥水……

在這個過程中,阿謝爾旁邊的安雅,有著齊耳褐色短發,沈靜雙眼的女性,低聲和阿謝爾溝通。

她站起來向郁墨道謝,接近一米八的身材非常高挑,常年接受軍隊訓練的膚色是淡淡的麥子,健康充盈,目光剛毅。曾經連續蟬聯兩屆“最受觀眾歡迎主持人”冠軍的安雅,經歷了三年的軍營生活,蛻變成更成熟穩重的美。

安雅一直守到阿謝爾的呼吸平穩。

離開時,她叫住茨裏。

茨裏張口說:“如果您想詢問關於赫克托的事情,抱歉,我什麽都無法提供,您應該知道,我厭惡他厭惡到想讓他下地獄。”

“不是洛林,”安雅平淡地說,“我想知道和他結婚的那個小姑娘,比他小九歲的那個——叫什麽?愛麗絲?還是艾米麗?”

茨裏真慶幸松旭不在。

否則,對方一定會為了所謂的“尊嚴”,跳出來指責安雅不尊重艾薇,為什麽連她名字都記不住。

“……我記不太清,”茨裏說,“不太重要,反正您知道,只是單純的基因匹配度很高而已……沒什麽大不了的,我見過一次,灰撲撲的小姑娘,沒有什麽特色,就是長得好看了點。”

安雅說:“洛林不在乎容貌,我曾聽說過——他喜歡成熟性感的女戰士,不是嗎?”

“呃……”茨裏說,“那個小丫頭和這些形容詞是不沾邊的……不成熟,也不性感,總之,普普通通的平民,不值得您去特意見面。”

“完全不符合洛林審美,但卻讓他放下原則選擇結婚?”安雅說,“你的措辭讓我意識到問題……他是真的愛上她了,對嗎?只有愛,才會讓他放棄擇偶標準。”

“……如果因為愛,洛林就不會和她離婚了!”茨裏說,“真的沒什麽,您——”

安雅摸了摸尾指,將上面佩戴的戒指取下。

“離婚了?”安雅說,“你可以現在給洛林打電話嗎?我想看看他——”

“別說’不’字,”安雅擡手,將取下的尾戒塞到茨裏口中,“除非你希望你姐姐再度失去那個剛剛得到的主持人職位。”

沒有訊號。

依舊沒有訊號。

艾薇反覆試過三次,都聯系不到郁墨。

不僅僅是郁墨,地下城深處沒有任何可供聯絡的訊號,這個空寂而詭異的商場中沒有任何活人,只有那些游樂設施一如即往地開啟著。

更恐怖的是,他們來時的通道已經再度布滿了激光紅射線,艾薇嘗試著丟了一塊石頭出去,眼睜睜地看著石頭被切割成四塊,碎裂之後,咕嚕嚕地落在地上。

有來無回。

艾薇清晰地感知到這四個字的分量。

她將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、那些相貌身材一模一樣、甚至連語氣也刻意模仿洛林的仿生人,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洛林。

洛林也展現出了意想之中的平靜。

“真不錯,”他說,“你的腦子終於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。”

“我很聰明的,好嗎?”艾薇強調,“不要總是用那些聽起來笨笨的動物來形容我了,或許你低估了我的能力。”

“是啊,關鍵時刻,某人還是靠著這點來辨認我,”洛林說,“如果我現在誇你是’聰明的好孩子’、’勇敢的小姑娘’,你會怎麽樣?”

艾薇老老實實:“我會先捅一刀,看看血再說。”

洛林笑了一聲。

艾薇發現他的心理素質真得超過平常人,現在情況如此緊急,他們很可能被堵在這裏,而洛林居然還能笑出聲音。

她說:“您不會在床上之外的地方這樣誇我。”

這一次,洛林沒有接話。

他的深色軍裝制服外套下,遮蔽著染血的襯衣,被尖銳刀刃劃破的傷口暫時止住了血,巴掌長的傷口沒有傷到筋膜,但深深割開一層皮肉。

這裏的機關和陷阱比郁墨的“記憶芯片”中更多。

艾薇沒有懷疑,關於郁墨去處的說詞,她也沒有主動提到郁墨,這樣很好。

“……您怎麽不懷疑我的身份?”艾薇提出疑問,“沒有仿生人假扮成我的模樣來行刺您嗎?您就不害怕,我也是假的嗎?”

“我有眼睛,也有腦子,”洛林有條不紊,“像你這樣的家夥,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個。”

艾薇說:“我可以認為您的意思是’你在我眼中獨一無二嗎’?或者說,’你是最特別的存在’?”

“別臭美,”洛林說,“像你這樣自戀的小姑娘,的確是我認識人中的獨一無二。”

艾薇大聲說:“您的名字真不應該叫做’loring’,應該是’boring’——‘b-o-ring’!”

洛林傾身,在檢查旋轉木馬的控制臺。

旋轉木馬還在唱著那首恐怖童謠:“娃娃哭了叫媽媽,樹上的鳥兒在笑哈哈——哈哈——哈——哈!!!”

幾聲機械音後,洛林順利地關掉音樂,他挪動操縱桿,關掉整個木馬移動系統。

艾薇問:“您還會這個?”

“以前做過零工,控制過類似的機械樂園,”洛林不想多談,問,“那你認為,誰比較有趣?松旭?松鋒?還是辛藍?”

“秘密,”艾薇說,“我拒絕評價我的朋友。”

“朋友?”洛林揚眉,他問,“我呢?我算不算你的朋友?”

“當然不算,”艾薇轉過臉,“您算老師。”

她註意到,最大的旋轉木馬下,有一個木質舷梯正緩緩放下,一節一節,以一種古老的方式,慢悠悠地抵達地面。

艾薇叫:“老師——”

“別叫這麽大聲,”洛林捂住她的嘴唇,“我知道你肺活量很好,你已經單獨向我展示過無數次了……好了,冷靜點,跟在我身後。”

艾薇問:“我不可以去您前面嗎?”

“不可以,”洛林一口回絕,他皺眉,“我沒有將學生當作盾牌的習慣。”

艾薇說:“在後面也不安全呀,您想想看,一旦後面有人偷襲,我不就成了您後面的肉盾了嗎?”

“很有道理,”洛林讚揚她,又有了點冷冷淡淡的笑,“要不要你騎到我脖子上?”

“算了,”艾薇說,“上面也可能會有人隨時將我拉上去,就像恐怖電影裏的鬼怪,就喜歡蹲在房梁上……”

“依你的看法,”洛林波瀾不驚地說,“唯一安全的地方似乎只有月誇下了,需要我將你綁在腰上嗎?謹慎的小艾薇。”

“那倒不用了……”艾薇瘋狂搖頭,她後退一步,“……我還是跟在您身後算了。”

洛林沒說話,鎮定地解下軍用腰帶;他的動作讓艾薇嚇住了,她叫:“不是吧?我只是開個玩笑,您有必要用它打我屁,股嗎?”

“胡說,”洛林將軍用皮帶的金屬扣打開,從裏面隱秘的地方取出一粒小藥丸,“拿好它。”

艾薇不明白:“這是什麽?”

“一種速效藥物,”洛林沒有多解釋,“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,它就能保證你身體維持生命特征的器官正常運行;無論受再重的傷,都能再堅持兩到三天。”

艾薇忽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這種隱秘的藥物,應該和那種昂貴的止血劑一樣,是只供給位高權重、又常在危險前線的軍官。

它應該很珍貴。

因為洛林也只有一粒。

就像東方神話故事中能續命三天的仙丹。

洛林垂眸,看著艾薇身體,似乎想找個能好好存放這個保命藥丸的位置,它必須能足夠隱蔽、安全,不止於隨著動作而遺落;也必須方便、易尋,好讓她緊急時刻能夠取用。

艾薇沒有腰帶,她的褲子尺碼一直很合身。

“……我穿的是媽媽給買的內褲,”艾薇主動說,“她喜歡給我買那種前面帶有拉鏈小口袋的內褲。”

“我知道,”洛林說,“你還在裏面放了一張小小的銀行卡,每次洗衣服時我都要手動將它取出。感謝你再次證明了,你的幼稚園小朋友身份。”

艾薇:“呃……”

“拉鏈太覆雜,”洛林一口拒絕,“還有其他地方嗎?”

艾薇很擔心他會將這個藥丸塞進她的小貓咪裏,畢竟目前來看,完美符合條件的位置似乎只剩下這一處了。

她迅速想到另一個安全地。

“我的文胸外面還有一個小口袋,不過很小,”艾薇遲疑地說,“貧血有時候會帶來低血糖反應,所以媽媽會教我,往裏面放一顆糖。”

她已經養成習慣了。

洛林問:“我能看一下嗎?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

艾薇解開外套和襯衫,將那個小口袋展示給洛林看,它貼在心臟處的位置,如她所說,的確很小,至少比洛林看到的、放銀行卡的那個小口袋要小很多。

洛林一根手指放進去,都有點勉強。

他摘掉手套,露出骨骼感極重的一雙大手,疤痕和青筋猙獰地暴露在艾薇視線下,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,忽然發現自己的呼吸不穩定了。

純棉的材質足夠舒適,也足夠脆弱,一根手指的塞入就讓口袋邊緣的縫合棉線繃緊,緊張到像是會被徹底撐裂脫線,那些單薄的棉布拉扯出一種泛白的顏色,似乎再用力就會被徹底破壞,爛掉。

洛林的指尖壓到堅硬的糖果,是水果硬糖,圓圓的,不確定是外包裝,還是糖果本身設計,他粗糲的指腹感受到糖果中間有個小孔。

“老師,”艾薇小心問,“您能取出來嗎?”

“嗯,”洛林沈穩地說,“別動,我不想弄壞它。”

艾薇立刻不說話了。

她緊張地感受到洛林屈起手指,緩慢移動,終於從那可憐的小口袋中將糖果勾出;這種擔心棉線隨時會裂開的感覺太恐怖了,艾薇想找些話題聊。

她問:“如果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仿生人,不說話,您能分辨出嗎?”

“當然能,”洛林慢慢勾出那個椰子糖,“我能聞得到你。”

艾薇楞住。

被擴大的口袋邊緣戀戀不舍地依附著洛林的手指,他已經將那枚水果硬糖完整取出,將那粒包裹著一層蠟衣的藥片塞回艾薇口袋,洛林垂眼看她:“你聞起來和其他人不一樣。”

艾薇仰臉:“什麽不同?”

運動胸衣將她包裹得很好,鎖骨和肚臍處袒露出大量明晃晃的白色,她總覺得此刻氛圍有些暧昧,但求知欲和好奇心讓艾薇仍舊問出聲,還有些擔憂:“是因為我經常流汗嗎?是不是聞起來汗味更重一些?”

她死死盯著洛林手中的糖果,這個在她胸前悶很久的糖塊,會不會也沾上了汗漬?

洛林用兩根手指輕松剝掉了糖衣。

將這個沾有艾薇體溫的糖果放入口中,喉結動了動,他平靜地說:“不是汗水,是椰子味。”

“你聞起來和這個糖果一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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